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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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醒來的時候,關苡潔立刻明白大事不妙。

她頹喪地走進浴室,往鏡子裏一看--果然,雙眼腫得根本不能見人,她這樣子要怎麽上班?

她彎身洗了把臉,再擡起頭。

還是請假吧。

她出勤紀錄向來良好,偶爾請一天病假應該不打緊。否則,如果就這樣子去上班,先別說會不會嚇死誰,肯定會被人問東問西。

打定主意之後,她步出浴室,從背包裏找出手機--有四通未接來電。

她楞了楞。啊、對了,昨晚下班之後,她忘了改回響鈴,她才正納悶著為什麽自己完全沒聽見鈴響。

她查看來電紀錄,一通來自任宇辰,僅只一通,而且既沒留言,也沒簡訊。剩下三通則是來自於李書伶。

她忍不住苦苦一笑。

真是諷刺,連書伶都還比他積極。他只試著打一通電話過來,是料定她會乖乖回電給他嗎?

她想起以前曾經有一次,她出門忘了帶手機,害得她整天心神不寧,一直擔心任宇辰會找不到她。

結果事實證明她想太多。她匆匆趕回家、拿了手機一瞧,卻只有一通未接來電,回電給他,他卻像是沒事般,口吻和平常一樣淡然,連問也沒多問一句。

坦白說,她有些失落,卻不敢在意太多,她不想讓自己像是個不成熟又不懂事的小女生。

然而現在她明白了,她的確是小女生、她的確是在意著這些小細節,只不過她必須假裝成熟、強迫自己不能去在意。

想到這些,她忍不住又鼻酸。

意識到自己再一次懦弱,她倏地醒神,甩甩頭、拍拍自己的臉頰。不能哭,不可以這麽沒用,關苡潔,妳不能再這麽小孩子氣了。

她試圖自我催眠,試著相信自己可以很瀟灑。

然後她打了通雷話向公司請了病假,之後又躺回床上。除了躺在床上,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。

眼睛腫成這樣,哪裏也去不成--不,其實不是這個原因,她自己心知肚明。自交往這一年多來,不知從何時起,她的生活已經滿滿都是他的身影了。不論是睡醒、睡前;上班前、下班後;她休假,或是他休假……

她的生活早就已經被他給填滿,那麽他呢?他需要她嗎?

淚水冷不防從眼角溢出,滑下,滲進枕頭裏。

哭什麽呢?是妳自己挑起的爭執,不是嗎?她的內心有個聲音在斥責著她。人家他對妳那麽好,妳還有什麽好不滿的?是妳活該,是妳自作自受。

那些聲音仿佛一雙手正一片片地將她撕碎。

她好痛。

在爭執之前,她可以很有骨氣地說:“我不需要一段靠義務來維持的感情。”

但現在她卻懷疑自己能否撐下去。有那麽一瞬間,她甚至願意忽略那些令她不安的芝麻小事,只為了能夠繼續留在他身邊。

她突然覺得自己真是無藥可救。

思及此,她翻身縮進了被窩裏,不去看、不去想,她怕自己終究會忍不住主動打電話給他。

突然,手機鈴響起。

她頓住,猛地起身,匆忙地取來手機。一瞧,是李書伶。

失望只是一瞬間,隨後那抹失望卻化為一支箭,穩穩地插在她心口上。

“餵?”她接起,清了清嗓子。

“妳睡死了喔?打了好幾通都不接。”

“我調震動,忘了切回來……”她盤坐在床上,低下頭,試著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與平時無異。

“妳感冒嘍?鼻音好重。”

“是有點啦。”她幹笑。

“哦,好吧,那妳好好休息,本來想找妳去逛街的說。”書伶的聲音是如此有朝氣。

“不好意思,改天吧,我今天真的不太舒服……”

“三八,不好意思什麽,好好休息比較重要,逛街隨時都可以再約。啊、對了,記得叫妳男朋友載妳去看醫生,這次流感好像蠻嚴重的,最好不要硬撐,知道嗎?”

書伶這話簡直像是把她心口上的那支箭硬拔下來,鮮血頓時淌下。

她低著頭,閉上眼,深呼吸了一回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那就先這樣吧,我先去吃飯,改天再打給妳。掰啦。”

道別之後,李書伶先切斷了通話。

關苡潔怔怔看著手上的手機,不知怎麽的,她的腦中浮現一根染了血的白羽毛。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個畫面,接著她忍不住想象,在天空飛翔的鳥兒被支箭給射中了,是不是差不多就是這麽疼?

只不過,差別在於氣兒會死,而她卻必須帶著傷口繼續過日子。

更糟糕的是,她永遠都不知道那傷口會在什麽時候被人刺到;更糟糕的是,她不知道傷口在哪裏、該怎麽治、又會痛多久。

她唯一能確定的,是現在、此刻,她想想念那個人。

想見他的欲望望刺痛了她的皮膚,仿佛要從她的毛細孔底下沖破束縛。她不自覺地環抱住自己,縮在床上,任由自己在自作自受的折磨裏睡去。

隔了一天,任宇辰終於再次打了通電話過來。

那時關苡潔已經換好了衣服,準備出門上班。她是在門外接到他打來的電話。

“妳感冒?”他開口就問了這麽一句。

她皺了眉,納悶,“沒有啊,怎麽了?”

“昨天我去接妳下班,妳同事說妳請病假。”

“哦……那個啊……”

她輕咳了咳,突然不知道該接什麽話,她總不能說是因為哭一整夜,哭到雙眼腫到不能見人吧?

所以她向公司慌稱生病,請了一天假,而且沒讓他知情?

任宇辰坐在車上看著前方,盡量阻止自己往不好的方向想,但那又談何容易?他向來就不是什麽樂觀的人。

他索性不想了。

“今天要過去接妳嗎?”他試著像平常一樣,說著每天會說的話。

聽著他那冷淡的語氣,關苡潔說不出話來。

她被電話裏的凝重氣氛給淹沒了,除了自己的心跳、除了自己的呼吸,她什麽也聽不見。

她討厭這種感覺。

明明彼此之間就是有什麽梗在那兒、明明就是有什麽地方不對勁,他卻還是若無其事般地來接她下班、送她上班。

誰都聽得出來他嗓音裏的不悅,但他就是不肯出言指責她、質問她,甚至對她生氣。他依然維持著他慣有的冷靜,即使到了這種地步,他還是固守著他應盡的義務。

驀地,她突然懂了。

她並不是不滿意他的好,而是她終於受夠了他的好!她寵溺她、照顧她、保護她,卻從未開口要求過她任何事。於心、於身,他從來不要求,也未曾拿取過。感情不是這樣談的,她也想付出,她希望他能夠依賴她、獨占她。

原來,這就是一切問題的所在。長久以來,一直是她在依賴著他,她習慣了有他的生活,缺了他,她像是被割去了半顆心;然而缺了她,他卻能夠無動於衷--因為她手上什麽籌碼也沒有。

不公平的感情,不對等的關系,總有一天會失衡,然後崩毀。

沈默持續了太久。

“看樣子妳現在不怎麽想聽到我的聲音。”任宇辰率先打破了死寂,一副就是準備掛電話的樣子。

“等等。”關苡潔及時出了聲。

他不語,靜靜等待她的下文。

“我--”她道,卻不知道該如何完整說出接下來的話。

她站在樓梯口,看著腳下的階梯,忽然覺得有些暈眩。她心想,有些話一旦說了出口,就會像是潑出去的水,再也收不回來。

然而,有些話如果不說,也會像是盆子裏的死水,漸漸腐壞。

該潑出去?還是該留著看它日漸汙濁?

“我很愛你,”她說,極力穩住自己的呼吸,“不管怎麽樣,我都要讓你知道我真的很愛你,我從來沒有這麽喜歡過一個人。”

這是一句示愛的話,然而任宇辰聽在耳裏並不喜悅,他很了解下一句話會是什麽。

“但是我想我們需要分開一段時間,仔細想想我們到底適不適合。”她在電話的另一端道出。

果不其然。

他低頭,靜靜凝視著方向盤。他想他應該是腦袋一片空白了,因為他一點想法都沒有。

關苡潔遲遲等不到他的響應,她不知道對方究竟在想些什麽,她一直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,即使是到了最後這一刻。

“坦白說,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麽。”總算,他的聲音傳來,“我只聽到兩句話,一句,是妳說妳很愛我,另一句是妳說我們需要分開一段時間。這兩句天差地遠,妳期望我怎麽回答?”

她哽咽,又想哭了。

“你對我很好,真的很好。是我的問題,我知道我不該抱怨什麽,我沒什麽好不滿的,但我就是--”突然像是喘不過氣來,她收聲,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胡說些什麽。

半晌,耳邊傳來他的聲音。

“其實妳不需要解釋什麽。”

他的語調裏已經不再帶著剛才那絲冷漠,他的聲音變得平靜、變得柔和,卻悄悄地畫出一道距離。

“跟我提分手不需要理由,妳只要提出來就行了。妳知道我不會問。”

“為什麽你不問?!”

她受夠了!原來對她的去留,他竟連其中的原因都不想懂。

聞言,任宇辰露出了苦笑,伸手轉動車鑰匙,發動了引擎,“有必要嗎?不管理由是什麽,分開都是必然的結果。理由的存在,只是為了讓其中一方比較好過而已,所以這真的有必要嗎?”他像是故意要刺痛她似的又道:“不過,如果妳需要說出理來來讓妳自己好過一點的話,那妳說吧,我聽。”

“你--”尖銳傷人的言語,字字刻在她的心上,她鼻酸,也心酸。“如果你不想聽,我說了你也不會懂!”

語畢,她擅自切斷了通話,甚至想直接把手機朝樓下扔出去,但她沒有這麽做,她忍住了。

握著那支手機,她將其緊靠在心窩前,接著她雙膝發軟,不自覺地在階梯上坐了下來。

是結束了。

真的,結束了。這段兩人的關系。

也發楞,茫茫然的,好像這一切都只是一場惡夢,可是心痛的感覺侵襲了全身,她卻遲遲等不到夢醒。

這是真的。

是她,是她在三分鐘前主動提了分手,是她親手砸碎了自己的心,意識到這個事實,兩行淚水潸潸落下,她摀住嘴,哭出了聲音。被撕裂的感覺太疼,她一度以為自己幾乎不能呼吸。

是妳活該,痛死好了!她斥責著自己。也好,分手了也好,一個人的孤單總好過於兩個人的寂寞,她亦在安慰自己。

她以為這樣的聲音可以讓自己釋懷一些,卻只是讓自己哭得更加絕望。

她彎身埋首於膝蓋上,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,眼淚一滴滴落下,漫濕了她的絲襪。天氣很冷,她的淚水是熱的。

看著桌上的辭呈,年屆五十的男人臉上表情寫著錯愕。

“妳要辭職?”經理擡起頭來,看著關苡潔。

“是。”她點了頭,抿抿下唇,“我知道有點突然,真的很抱歉,但是我一定會把交接的事項做好。”

“妳……”經理皺了眉,歪著頭,似笑非笑的,“妳要不要考慮再等三、四個月?”

關苡潔不語,她不知道上司的考慮是什麽,也許只是想等到一個可以接手的DJ出現,但是公司裏比她優秀的DJ不在少數,這理由實在說不過去。

“為什麽?”她問。

“這……”經理露出了為難的表情,眼神飄忽了一下,才低聲道:“唉,我就不瞞妳了,其實公司明年就會解散,妳如果等到那個時候再去,還可以領到一筆遣散費,也算是一個保障。”

聞言,關苡潔並沒有驚訝的表情。姊姊沒有騙她,公司是真的打算關門大吉。上司的好意她心領了,她揚起微笑,道:“經理替我著想,我很感謝,可是我的資歷也才一年多,其實無所謂的。”

“我知道,我知道,只是該替妳考慮的還是不能省吧?”經理哈哈幹笑了兩聲,又像是想到了什麽,追問:“還是說,妳已經找到工作了?”

關苡潔靜了幾秒,點了頭。

“哦?是哪一家廣播公司?”

她搖搖頭,坦白道:“是電視臺。”

“唉唷?怎麽會想到要跳去電視臺?是有朋友介紹嗎?還是--”

話未說完,桌上的電話響起。

經理頓了一秒,道:“我接個電話,妳先去忙吧,到時候人事窗體妳寫好再放我桌上就可以了。”

語畢,經理拿起話筒,餵了一聲,然後誇張地哈哈大笑,說了什麽“怎麽這麽快就到了”之類。

關苡潔沒聽見太多,她艮退出門外。

然後她楞楞地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,頹然地坐在位子上。幾天前,她還在為了所謂的“相處時間”而猶豫不決,遲遲遞不出辭呈,而現在,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任何的顧慮,所以,她以為隨著辭呈的遞出,她會如釋重負。

但是沒有。

大石是放下了,她做了決定,但是她的心,空了,心裏就和肩上一樣,少了一個東西,非常重要的東西。

她呆望著計算機屏幕,腦袋裏卻是空白的。她知道自己的腦海裏到處是那抹熟悉的身影,她制止自己想起,可她不管思考了什麽,那抹身影總是如影隨形,就像是鑲嵌在她的腦袋裏一樣。

想著工作,她會憶起當初是因為認識了他,她才有勇氣選擇了這個需要面對大眾的職業;想著吃飯,她會想起和他一起用餐的畫面;下班時,她習慣在走出辦公大樓的時候,看見他的車就停在對面。

有他,才有今日的她,失去了之後,她變得支離破碎。

然而她不後悔,縱使他護著她、寵著她,但唯有她自己明白,他們倆早就沒有任何心靈上的交集。那是她最愛的人,她不願意在他身邊卻仍然覺得寂寞。

“苡潔。”

身後傳來呼喚,她醒神,眨了眨眼,轉了個身。

方紹偉按例遞上了幾張A4的紙,“今天的節目方向,妳看一下有沒有什麽問題。”

“OK,我看看。”她抿唇,吸了吸鼻子。

“……妳還好吧?”他問。

“嗯?還好啊,怎麽了?”她輕扯嘴角,硬擠出微笑。

“臉色好糟,感冒還沒好吧?要不要幫妳買個姜茶?”

“不用啦……我好很多了,謝謝。”她點了個頭,接過那幾張紙,然後匆忙回身轉向自己的辦公桌。

她閱讀著紙上的文字,心思卻難以專註如往常。

所謂的“想想我們到底適不適合”,已經持續了兩個星期……不,或許是三星期……大概更久吧?

任宇震沒法去計算,因為他覺得像是已經過了一輩子。

他還是習慣想著她。

愈想戒掉的東西就愈容易像是卡到陰,擺脫不掉。

起床的時候,會習慣性地拿起電話想Call她;出門的時候會習慣開車去她住的地方;下班時偶爾還是會走錯路,習慣往她公司的方向。

習慣問她吃了沒有,習慣問她想吃什麽……

然後他迷惑了,一切只是習慣?還是愛?

他忍不住捫心自問,問了一遍又一遍。然而繞到了最後,他竟不知道“愛”與“習慣”之間的具體差別是什麽。

習慣是很容易被定義出來。那麽,愛呢?愛要怎麽證明?

他這消沈的模樣,梁君群全看在眼裏。

不,或許不能說是消沈。他只不過是發呆的時間變長了,出差錯的次數變多了,像是沒聽見客人的叫喚,忘了打電話給酒商訂貨,切檸檬的時候割到手,或是洗過的杯子拿來又洗了一次……

好吧,是消沈沒錯。

“你們還在冷戰?”他試探性的問,走到對方身旁,坐下。

時間還早,外頭又是陰雨天氣,店裏一個客人也沒有。

任宇辰像是終於清醒了似的,擡起頭來瞟了他一眼,又別過頭去,“沒有。我們分手了。”

“分了?”梁亦群楞了一楞。

怎麽這對情侶從來不吵架,一吵架就直接以分手收場?他怎麽不知道這兩個人原來這麽極端?

“真的假的?”他皺眉質疑。

仿佛當他是在問郎話,任宇辰連答也不答。

見這氣氛,兇多吉少。

“看樣子是真的。”他揚眉,嘆了一口氣。

由於這家夥交過太多女朋友、被甩的次數也多到不是正常人可以追得上的,所以他通常不會多問什麽,因為問不完。

但是這一次並不“通常”。

“你們到底為什麽會分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任宇辰答得果斷,答得平常,好像他不知道的只是別人的八卦。

“也是女方主動提出?”

任宇辰點頭。

“……你身上一家有詛咒。”

“大概吧。”任宇辰聳了聳肩,沒心情開玩笑,也笑不太出來。“是因為你上次說的那兩件事?”

“哪兩件?”幾天下來,他根本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麽。

梁亦群直直地看著他幾秒,這家夥果然不正常了。

“一、她覺得你厭倦她;二、你從來不碰她。”梁亦群好意提醒他。

“哦,那兩件啊……”聞言,任宇辰怔怔地點著頭。

他輕輕嘆了一口氣,不太明顯,但梁亦群還是察覺了。

思緒依舊紛亂。

任宇辰甚至不太願意去回想,因每想一次,就痛一回。

一切是來得如此突然,好像每段感情都會莫名地朝著這個方向走,等到他回過神來、想制止的時候,都已經不知該從何出手挽救。

見他不打算回話,於是梁亦群接著道:“我在猜,她會不會是誤會你有別的女人?”

聽了這話,任宇辰冷笑一聲,轉過頭來看著他,“可能嗎?我做了什麽事情可以讓她往那個方向想?”

“她不是抱怨過,說你對她的身體沒興趣?”

“那是她自己胡思亂想,”他別過頭,淺淺一笑,又道:“而且除了上班,我的時間都花在她身上,我去哪裏找女人?”

“但是你不碰她是事實,不是嗎?”

任宇辰不語,他想,會在意的話早就該在意了,為何是在交往一年多之後?

“那只是借口吧。”他笑了一笑,聳肩,“其實在分手之前她就有點不太對勁了。”

“什麽意思?”

“該怎麽說呢……”他揉揉眉心,“她開始花時間在打扮上面,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也常常不知道在想什麽,有時候還會隱瞞我一些事。”

“所以是你懷疑她有男人?”

任宇辰無語,他的確是懷疑過,但他卻無法開口去承認這件事。

說來也奇寄,他並非第一次遭到女人劈腿對待,可這次卻難熬得連他自己都覺得震驚。

不料,梁亦群卻笑了出來。

“你在幸災樂禍?”任宇辰睨了他一眼,苦笑以對。

“不是,我是覺得很瞎。”

“哪裏瞎?”

“你怎麽不覺得她改變打扮是為了色誘你?”

“交往一年多之後才開始色誘我?”他嗤笑一聲,這的確很瞎,“會不會太牽強了點?”

“先撇開這點不說,你為什麽不碰她?”

這話題切入得太突然,任宇辰頓住。

“你該不會有處女情結吧?”梁亦群緊接著問。

不是“非要處女”的那種情結,而是“凡處女不碰”的那一種。

“……有有說過她是第一次?”任宇辰皺著眉,有嗎?他應該什麽都沒說過吧?

“你是沒說過,我猜的。”

“這樣你也猜得到?”

“因為你既不對她沒‘性’趣,你也不是什麽吃素的料,所以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可能性比較高。”

任宇辰一笑,真服了他。“算你行。”

“你真的是為了這種理由而不碰她?”梁亦群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,盯著對方的側臉。

“可以這麽說,但不完全是。”

“靠,你好覆雜。”他開始同情關苡潔了,“講清楚點行不行?”

任宇辰卻只是沈默,他的思緒像是飄到了很遠的地方,亦像是陷入了黑白模糊的混沌境界。

梁亦群倒也不催他,如果答案當真那麽覆雜,那麽他的確是應該需要一點時間思考。

事實上,對任宇辰而言答案一直都在那裏。

之所以難以啟齒,是因為他再也不確定自己所以為的是與非是真實,是因為他習慣把這些糾結的矛盾放在心裏慢解。

過了半晌,他吐出的話語卻是反問,“都分手了,理由還重要嗎?”

“你不想說的話,我也不會勉強你。”梁亦群聳聳肩,不以為意。

任宇辰露出淺淺微笑,不語。

然後第一個客人上門了。

梁亦群說了一聲歡迎光臨,拍了拍他的肩膀,道:“明天你幹脆休一天假吧,去找她把事情講開來。如果你自認沒有做錯,那就不要去扛那個莫名其妙的罪名,OK?”

聽了,任宇辰自嘲地冷笑一聲,道:“我盡量。”

說得簡單,做起來難。如果連第一句話該說些什麽都毫無頭緒,又怎麽能夠做到所謂的“講開來”?

“盡量?”梁亦群皺眉,轉頭過來瞟了他一眼,嗤之以鼻地道:“原來她對你而言,只值得讓你做到‘盡量’?”

一句話,像顆鉛球墜落在泥地上,沒有駭人的巨響,沒有驚人的水花,卻沈沈地撞在任宇辰的心口上。

是諷刺沒錯,但他絲毫染有惱怒,只是忍不住開始思考--究竟是誰先放開誰的手?

他盡量了嗎?沒有,他所盡量的,只是平常生活裏的芝麻小事。

在兩人分手的那一瞬間,他盡量挽回了嗎?沒有。

他只是維持一貫的作風,轉身就走。

思及此,他眉頭緊皺,忍不住閉上了眼。

“你根本不愛我吧?”

關苡潔那悲傷又絕望的指控,仿佛就在他耳邊旋繞著。他怎麽會這麽傻?他的初衷只是怕她盲目,最後卻先令自己瞎了。

他,到底在幹什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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